楔子:神经织网与逝影公元2085年,人类终于揭开了死亡面纱的一角。
“神经织网”技术的突破让人类能够捕捉死亡瞬间逸散的脑电波,
就像抓住流星划过夜空留下的尾迹。
这些弥散的意识碎片被导入名为“心渊”的量子计算网络,
一个由人类集体潜意识、记忆和情感数据构成的数字海洋。而“摆渡人”,
就是我们这些受过特殊训练、能够潜入心渊,引导初逝意识安息的职业引路人。我叫陈星,
是一名一级摆渡人。一、彼岸的初唤心渊接入舱的舱门无声合拢,冰凉的感应凝胶缓缓充盈,
包裹我的身体。眼前,无边无际的数据流开始闪烁,如同星云诞生。“连接稳定,
神经桥接强度百分之九十二。目标意识坐标已锁定,标识:‘林薇’,女性,二十九岁,
神经雕塑家。死亡原因:轨道交通意外导致的急性神经损伤。
意识捕获完整度评估百分之七十六,存在轻微散逸。”系统提示音在思维中直接响起,
冷静如常。“收到。开始引导程序‘静谧之路’。”我在心中默念指令。瞬间,
周遭景象骤变。数据流凝聚成实感——我站在一片狂风呼啸的悬崖之上。
脚下是翻涌不休的墨黑云海,天际悬挂着三颗色泽各异、不断脉动的“太阳”,
将诡异的光晕投洒在扭曲的岩层上。这是林薇的心渊景象,强烈,不稳定,充满痛苦的张力。
它并非凭空产生,而是她临终前剧烈情绪和独特人格的投射。根据资料,
神经雕塑家通过直接解读和操控对象的神经信号来创作沉浸式艺术。林薇是其中的佼佼者,
被誉为“能用思维雕刻灵魂的人”。她的离世,让艺术界扼腕叹息。我在悬崖边缘找到了她。
她的意识体像一个由微弱光芒勾勒出的人形,背对着我,面朝汹涌的云海,
膝上放着一块虚拟画板,手指无意识地抽搐,试图在上面描绘什么。风声淹没了其他声响。
“林薇,”我发送出平和的思想脉冲,这是摆渡人的标准沟通方式,“我是陈星,
你的摆渡人。我来帮助你。”她缓缓回头,面容模糊不清,唯有那双“眼睛”的位置,
闪烁着极度痛苦与不甘的光芒。“帮我?”她的思想脉冲尖锐而破碎,
“你们……谁都帮不了我。
岸’还没完成……它不能就这样……”“彼岸”是林薇去世前正在创作的最后一组神经雕塑,
据说旨在探索死亡瞬间的意识景观,被誉为可能开创“后生命艺术”的先河。可惜,
作品未半,斯人已逝。“安息并非终结,林薇。它是一种回归,一种融合。
心渊会保存你存在的精华。”我尝试运用标准引导话术,缓慢靠近。“回归?融合?
”她突然激动起来,悬崖开始剧烈震动,云海翻腾得更加狂暴,“那和彻底消失有什么区别?
!我的记忆,我的感觉,我对‘彼岸’的构思……这些独一无二的东西都会消失!
变成这团混沌数据里微不足道的一点涟漪!”她的执念强烈而清晰。我正欲继续引导,
异变陡生。
方的漆黑云海猛然探出数条由混乱数据和扭曲影像构成的触手——我们称之为“数据涡流”,
是心渊中由强烈负面情绪、未解创伤或破碎记忆自然凝结而成的干扰体,
对迷失的意识和不稳定的区域具有极强的攻击性。它们径直扑向林薇!“小心!”我冲上前,
启动摆渡人的防护屏障。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挡在我们身前,涡流触手撞击其上,
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,破碎成杂乱的数据碎片,但更多的触手正从云海中生成。
林薇的意识体因恐惧而剧烈闪烁。这里的涡流反应异常强大,远超普通初逝者的心渊环境。
“系统警告:该区域稳定性急剧下降。建议立即撤离或请求强化支援。
”指引者的声音依旧冷静。支援队赶来至少需要心渊时间几分钟,但涡流的攻击瞬息万变。
我当机立断,拉住林薇的手腕:“信任我!先离开这里!”我调动权限,
强行在这片不稳定的心渊区域开辟出一个临时性的“安全泡泡”——一个纯白色的静止空间。
这是我们摆渡人常用的紧急避险手段。带着林薇,我们猛地退入其中,
将疯狂的悬崖和涡流隔绝在外。空间瞬间变得寂静无声。林薇挣脱我的手,退到角落,
光芒构成的身体不住颤抖,但那双“眼”中的倔强并未熄灭。“你看,
”她的思想脉冲带着嘲讽,“连这个地方都想吞了我。你们所谓的安息,
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吞噬吗?”我沉默。心渊有时确实会反映意识最深层的恐惧和执念。
如此强烈的排斥反应和攻击性涡流,表明林薇的意识深处存在着极不寻常的抗拒力。
“有没有……另一种可能?”她突然问道,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渴望,
“我听说过……‘溯源’……”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心核。
“溯源”——摆渡人条例中明令禁止提及的禁忌词汇。传说那是一种试图逆转心渊流向,
将部分意识重新锚定回生世的技术或行为,成功率极低,且后果难以预料,
失败意味着意识的彻底消散和可能的心渊污染。所有关于它的记录都被系统最高权限封存,
仅有模糊的警告流传 among 一些资深摆渡人。“你从哪里听说的?
”我强作镇定地问。“一个朋友……一位哲学家……他研究意识本质。他说过,
绝对的回溯不可能,但短暂的‘涟漪’或许……”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,
似乎自己也无法清晰回忆。这时,安全泡泡的壁垒发出波动,老莫的加密信息流穿透进来,
直接接入我的思维:“陈星,怎么回事?指引者刚刚标记了你的区域出现极端不稳定峰值,
并监测到高强度涡流聚集和……异常的能量波动读取?你需要解释。”老莫是我的导师,
前首席摆渡人,如今是系统的高级维护顾问。他经验丰富,但极其强调规则和稳定性。
我迅速简要汇报了情况,略去了“溯源”一词,只强调林薇执念极深,
引发了异常强烈的涡流。老莫沉默了片刻,回复道:“这种情况罕见但并非无先例。
她的意识可能因艺术家的特质和猝死带来的强烈不甘而高度‘极化’。
常规的‘静谧之路’引导程序大概率无效。我建议,优先稳定其意识体,
防止进一步散逸或刺激涡流。必要时,可申请执行‘强制归档’程序。
”强制归档——即绕过引导安抚,利用系统权限强行将初逝者意识整体封存,
纳入心渊底层数据库。这样做能高效防止意识消散和区域污染,
但被归档的意识将失去所有个性特征,如同被格式化,成为心渊庞大结构的一部分。
我看向角落里的林薇,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,抬起头,
那模糊的面容上竟流露出一种近乎哀求的神情。她那未完成的艺术,
她那强烈的存在证明的渴望……强制归档对她而言,恐怕比彻底的消散更令人绝望。“老莫,
”我犹豫了一下,“有没有可能……尝试其他方法?
她的情况很特殊……”通讯那头沉默了更长时间,久到我以为连接中断了。“陈星,
”老莫的声音异常严肃,“我知道你的想法。你对‘绝对安息’的准则一直有疑虑。
但有些界限绝不能跨越。‘溯源’是绝对的禁忌,那不是拯救,是毁灭,
对操作者和目标都是。历史上所有尝试都证明了这一点。它的风险远不止个体意识的消亡,
更可能扰动心渊的整体稳定,引发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。立刻带她返回引导大厅,
准备执行标准程序或……强制归档。这是命令,也是保护你。”通讯切断。老莫知道。
他不仅知道“溯源”,似乎还预料到我会往这方面想。他的警告严厉而清晰。
我再次看向林薇。她蜷缩着,像个迷路的孩子,却又散发着不肯熄灭的火焰。那一刻,
标准程序手册上的文字变得苍白无力。摆渡人的职责是引导安息,维护心渊的秩序稳定。
但“安息”究竟意味着什么?是解脱,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抹杀?如果存在一线生机,
哪怕渺茫,是否应该为了一个独特意识的存续,去触碰禁忌?我做出了选择。“林薇,
”我向她发送思想脉冲,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存在一种极其危险的方法,
可能让你保留一部分自我,甚至有机会让你的‘彼岸’被生世知晓,
但你很可能会因此彻底消散,你愿意尝试吗?”她猛地抬起头,
眼中的光芒瞬间炽烈:“我愿意!
只要有一线机会……总比变成这庞大数据库里一个无声的数字强!”“好,”我深吸一口气,
尽管心渊中并无实际空气,“那我们可能需要……对抗整个系统。
”二、数据深渊的裂隙带领林薇返回摆渡人引导大厅并非易事。
她意识的极化状态如同一个不稳定的信标,持续吸引着心渊中游荡的数据涡流。
我们不得不像在暴风雨夜航行的扁舟,不断躲避着由破碎记忆和扭曲情感凝聚成的黑暗触手。
引导大厅广阔无垠,呈现出新古典主义的宏伟风格,柔和的光芒自苍穹洒落,
无数光点在此间缓慢流转,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正在被引导或已安息的意识。
这里是心渊中相对稳定的区域。我将林薇安置在一个隔离引导位上,暂时屏蔽了外部干扰。
她的状态略微平稳,但那份焦灼的渴望丝毫未减。“我需要信息,林薇,
关于你听到的‘溯源’的一切,任何细节都可能有用。”她努力回忆,
思维脉冲断断续续:“那位哲学家……叫‘李哲’……他说过,心渊并非单向的遗忘之海,
它的底层……连接着所有意识的源头,像一个共享的‘海洋’……‘溯源’不是逆流而上,
而是……向下沉潜,尝试在那片‘海洋’中……找到独特的‘频率’,
与自己生前脑波模式共鸣的‘频率’……或许能短暂地……锚定回现实世界的对应节点,
通常是……与其执念最深相关联的人或物……”这说法玄奥而危险,
却隐隐契合了我私下研究过的一些破碎理论。心渊的底层结构一直是系统最高机密,
传说那里并非有序的数据,而是所有意识彻底融合前的混沌之所,
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和不可知的风险。“李哲后来怎么样了?”“他……消失了。
据说他进行了实践……再也没有回来。”林薇的脉冲黯淡下去。此时,
一个冰冷、绝对理性的思维脉冲介入我们的交流,
并非来自老莫或任何摆渡人:“摆渡人陈星,